在梦中,水一直上涨。他们开始在山顶建造一座小屋。许多尸体在水中沉浮。他害怕那样——他总是害怕水——于是他让水退去了一段时间,升起了地球的某些被海覆盖的部分。她看着它们向上迸开,几公吨的水落回了汤里。她问他这样做是不是很难;他说最难的部分是记起他可以做这些事情,而不是按以前的老办法困难地做事。

在这块新土地上,有一栋被水和缺口切碎的水泥建筑,还被巨大的碎骨守卫着。仿佛一枚被从顶部砸破的鸡蛋。他们在田野里徘徊,时不时在冰冷的棕色泥浆里滑倒,但他们从未靠近那栋建筑。他们找到一辆奄奄一息的汽车,坐在被光线晒干的引擎盖上,然后他说:从政治上说,我们就像一枚地雷。每个人都试着赶上期限。我们不剩多少时间了,而新数据每天都会他妈的打乱已有的数字。每次你有趣地呼吸起来,我们都会尿裤子。但原本的资助者是最害怕我们的,一直说我们在与这个国家或那个国家合作,极力证明我们的成果不是真的,以及任何跟我们交谈的人都等于拖整个世界后腿。他们骚扰不休。我一直在说,让我参与会议,我们来研究下有什么我能帮到的,有什么我能做的。

他说,事实证明,如果不先结束十二周长的外交对话,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谈论事情。这样很病态。

他说,总之,国际刑警组织发出了针对我们的逮捕令。有时,我们内部会有一些家伙说,他们想离开。有时他们想离开,是因为他们是CIA的内线,而他们的头儿要他们回去;有时候他们想离开,是因为他们害怕了。不管是谁想走,我都会让他们走。我甚至都不关心那些家伙。怎么说呢,他们出现的时候很好,但他们是小人物。我能相信的只有核心圈子。我的科学家们,我的工程师,我的警探,我的律师,我的艺术家,我的修女,我的对冲基金经理。我的铁杆支持者。那些一直让事情运转的人。还有尤利西斯和泰坦尼亚,我的两个死去的孩子——但他们已经死掉了,不是什么好的话题。我想搞清楚,自己能不能带他们回来。我能不能做到,我能不能让他们起死回生。

他说,问题是我不能带回任何逝去的人,只能在他们快逝去时阻止他们离开。我可以修复所有的损伤,甚至能让心脏重新跳动、修复大脑。但在尤利西斯和泰坦尼亚体内没有东西持续存在:他们从不说话,也从不起反应。我时不时会非常害怕,然后关掉他们的心脏和大脑。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种感觉几乎吞噬了我。

他说,我们的修女一直说,你当然不能带他们回来,因为他们的灵魂已经消失了。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真正听进她的话。但我是个完美主义者,不是吗?我不相信会有灵魂这种东西,我相信是自己没做对。

他说,我们两个都是正确的,但那是以后的事情了。当时发生的事情是我们知道钱去哪里了。

在梦中,在这时,他站了起来,绕着田野走了三圈。他说,“别跟着我,我疯了。”她坐在汽车引擎盖上,看着他把一块碎石头踢到大泥地的边缘。他高高踢起那块碎石,碎石飞进升起的雾里,又一路掉下山,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直到她再也听不到。她又在想,为什么任何伤害他们的东西都只能持续一会儿,但那种愤怒却要花很长时间才会消失。

在他克服那种情绪后,他重新加入坐在车前盖上的她,他叠起自己的膝盖,他们身下的金属因重量而呻吟,他又开始讲述。

他说,他们拿走了那些舰船,我们的舰船,新的舰船。他们说要用超光速技术替换,比光速旅行更快。超光速这个名字很蠢,因为从来跟真正的光速没关系,但无所谓了。他们说,慢慢把所有人带过去是一种风险,他们要停止冷冻计划,因为它还不够优秀。它不安全,不合适,也不道德。他们说一旦我们解冻那些人,只能把造成持久性损害的几率降到百分之八,而且我们从来没有完成产妇——

说到这里,他中断了,有阵子无法说话。当他再度开口时,他说,我们是那些说服他们相信几率降至8%的人。当我们刚把几率下降百分之七十时,他们已经准备好出发了,他们表现得就像,哎呀,每个人都知道有风险的,而且又不是百分之三十的死亡率,而是有百分之三十的概率受伤,算不了什么,哎呀。他说,他们他妈的甚至不关心产妇的问题,他们说,人们应该在被打包之前中止妊娠,这是规定。梅——的态度一直是,我不会接受这些数字,我不会接受这个包含生殖歧视的计划,而我们都站在她那一边,他们有阵子在抱怨钱的事情,但最终说那好吧。而现在他们表现得好像百分之八还不够优秀,好像我们根本没努力

他说,他们的计划是撤离全部人口。首先,派出一打引航舰船。他们说他们已经找到了一些可怜的脑残极客,解决了超光速的那个会被锁在时空井里的问题,你懂的,如果你移动得太快,你就会重复做量子层面的后轮特技。他们想出的办法是,只要舰船与外部的预先频谱调和,你就可以震荡出去。我还是不懂这些数学运算是怎么回事。我得花上一万年的时间才能搞懂。我跟不上说明,但奥——可以。他立即说,**如果在你摆脱超光速状态时,你还是不知道自己的舰船他妈的在哪,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们说,啊哈,但只要舰船成功脱离,我们就可以追踪它。奥——说,舰船可能会在宇宙中央,或者在跳跃过程中穿透某颗星球。他们一直争论说,那种情况可能不会发生,而且是奥——没有跟上,于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但他说,他们是有了一个发现然后表现得那可以改变整个情况,但实际上我们需要十年的资金投入搞明白到底有没有用途,亦即,学术界同以往一样运作。但那些亿万富翁表现得像他们得到了圣杯。他们说这样做很花钱,所以先去十二艘船,其中一艘会用频率信标引领其他舰船出去,就像用拖船引导游轮,通过三角定位至天仓五,放下全部人口,然后回来。他们说,到那时,会有更多超光速舰船准备就绪。

他说,我们知道那种舰船有多贵。我们甚至无法想象超光速引擎有多贵,但我们能猜一猜。我们知道每艘舰船的携带量。如果是冷冻舱,我们就可以塞进数十亿人,这是冷冻舱唯一的优点。与此同时,他们要用活船员运行舰船,没有沉睡的人,而是贼大的船上有几千名活着的船员。当我们指出这一点时,他们一直说我们是疯子,我们是狂人,我们是怪物。他们一直说奶牛会看日落。在那一刻,我希望自己用来造盾的是他妈的阴谋论者,而不是奶牛。如果我把那些认为疫苗里有能开采加密货币的纳米机器的人从内到外翻过来,也没人会在乎的。但是奶牛会看日落啊,伙计!

他说,梅——抓狂了。她觉得特别不对劲。她说这就是他们首先放弃冷冻计划的原因。她说,我们正看着的事情,是一支私人船队要把那些有钱的混蛋运到安全地带。而奥——同意她的看法,所以你就知道情况真的、真的很糟了。奥——说这是一个幌子。他说自己甚至不确定超光速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他说,他们会用我们研究的东西,用我们创造的技术,世代运往天仓五,然后就只会说,拜拜,去死吧,地球,谢谢石油还有日式烧鸡串,我们很爱那些东西。

而我又开始说,伙计们,没人会上当的。他们必须提供实际数字。他们必须证明自己在制造其他舰船。没人会上当的。看看我们造成的分歧,因为我们证明了魔法是真的,而且因为不相信条子,我们就把小羊碧迪翻了个面。那个计划行不通的。我说,他们现在不能这么做。他们不可能做到的。

在梦中,在这一刻,他从车上站了起来,然后用正常的语调说,“操!”然后又说了一次**“操!”**这次音量很大,在破碎的水泥外墙和骨头之间回荡,又传进了雾里。她看着他在田野上走来走去,三次,五次,十次。

在第十一次,他啪嗒啪嗒地走过泥地,走到她面前,跪倒在车前,说,他们离开了你,他们离开了你。他们看到你靠着廉价商店的生命维持系统痛苦地活着,却没有回头。他们他妈根本没试过救救你。他们离开了。

她说,“我不记得了。”

他说,“我无法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