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吉迪恩·纳夫站在第八宫宿舍门前,面对着极度困惑的第八宫的科勒姆。在吉迪恩内心的红色迷雾深处,这种背叛行为是正确的,尽管,她还不能确定为什么。

“你叔叔找我,”吉迪恩说,“所以。我来了。”

这名骑士看着吉迪恩。她显然是在他做家务时打断了他,在其他任何时候,这会非常有趣的。无暇的白色皮甲与鳞状肩甲不见了;他穿着白色的马裤,和一件略为肮脏的内衣,还拿着一块非常油腻的抹布。在闪闪发光的第八宫马裤对比下,破旧抹布与内衣显得更加肮脏了。她此前从未与第八宫的科勒姆单独相处过。即使在他叔叔的影子外,他也依旧斑驳、褪色,好似得了肝炎;整个人仍旧是皮革般的黄褐色,头发也差不多,这让他看起来浑然一体。令人吃惊的是,他也许比马格努斯年轻一点。他看起来破旧不堪,像个二手货。

“你一个人来的?”他用永远粗哑的声音说。

“如果我的死灵巫师在这里,你会知道的。”

“没错。”科勒姆说。他好像即将说些什么,然后决定还是不说了。他反而说,“交出佩剑和副手武器,请。”

“啥?我不会缴械的——”

“听着,”他说,“如果不让你交出武器,我才是傻瓜。忍一下吧。”

“这不是协议的一部分——”

“这里没东西会伤害你,”科勒姆说,“我以我的荣誉起誓。所以——交出来吧。”

这个瘦而结实、眼神悲伤的男人一点也不讨人喜欢,但他身上有一些真诚的东西,而且他的工作可能是全世界有史以来最糟糕的工作。吉迪恩不信任他。但她交出了刺剑,交出了手套,不情愿地跟在他身后快走。

红色迷雾消散了一点点,现在,对把她从哈罗带到老师那里,又按照老师的指示带到安置了第八宫的房间的狂怒情绪,吉迪恩感到后悔。他们被安置在有着高高拱顶的方形房间内,带着高高的窗户,通风良好,舒适安逸;他们得到了什么家具仍是一个迷,因为他们全拿掉了。居住空间被擦洗一新,直到地板甚至会喊疼。在迦南宫里看到这种程度的清洁是令人困惑的;有人甚至给了他们一罐家具抛光剂,吉迪恩脚下的木制地板闻起来上过油了,而且很新。他们保留了一张写字台及椅子,还有一张桌子并两把凳子,这就是全部了。桌子上铺了块白色桌布。写字台上有一本书。其余东西既古板,又稀少。

唯一的绚丽色彩是一副巨大的皇帝肖像画,作为和善的主人,带着安详和平的表情。肖像画放在桌子正对面,这样任何坐在那里的人,都会把他当作一位不可避免的晚餐来客。在一处角落里,有一个抛光过的金属盒,里面放着科勒姆的圆盾,不稳定地搁在一堆哑铃上面。

吉迪恩的佩剑和手套都被小心翼翼放在门边,她很欣赏这点。科勒姆消失在另一个房间里。几分钟后,他陪着塞拉斯再次出现,后者装备齐全,身着他的永久制服,即眼白色的丝绸,和银白色锁子甲,还有带着飘逸长袖的袍子。吉迪恩一定是在他洗澡时逮到了他,因为他粉笔色的头发湿漉漉的,蓬乱得好像刚用毛巾擦过。头发似乎太长太轻浮了,她意识到自己第一次看见他披散头发。他拉出写字台前的椅子,坐下了,他的骑士从某处取出一把梳子,梳着仍然潮湿的几绺细白头发。

塞拉斯看似最近没睡好。眼睛下方的阴影让他尖锐无情,下巴甚至更加尖锐无情。

“你必须知道,我绝不会在第八宫庇护所忍耐一个暗影异教徒,”他说,“除非我认为这有巨大的道德效果。”

“谢谢,”吉迪恩说,“我能坐下吗?”

“可以。”

“给我点时间,”科勒姆说,“我会搞定事情,然后泡茶。”

吉迪恩拉出一张桌旁的凳子,凳子咯吱作响,她肆意地让椅子后腿划过闪亮的木地板。死灵巫师闭上了眼,好像这声音伤害了他。“我从来不是闭锁之墓的教众,”吉迪恩说,坐稳了身体,“如果你和格劳利卡修女谈过了,你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