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拉为诺娜工作,卡米拉照顾诺娜,帕拉梅德斯教导诺娜,这都是因为诺娜不是独一个人,而且可能是两个人。不管诺娜的真名是两个人中的哪一个,她都不知道。帕拉梅德斯说不要误导她。他们叫她**“诺娜”的原因之一,是他们救起她、把她带到这里时,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不,不。”不不变成了诺娜**,而且诺娜有**“九”**的意思,而且九是个重要的数字。

诺娜能肯定的是,她的身体属于两个人中的一个,而且她对自己的身体很感兴趣。当她照镜子时,皮肤是蛋托的颜色,眼睛是蛋液的颜色,头发是烧焦的平底锅锅底的颜色。更重要的是,诺娜认为她很绚丽。她有张瘦削复杂的脸,嘴巴很容易变成不快乐的样子,也很容易变成不满意的样子;但她笑起来有口漂亮的白牙,不管诺娜有多开心,看起来都很悲伤,黑眉毛弯弯的,仿佛她总是想问问题。甚至到了现在,诺娜也会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在她出生后的早期,她还没什么自我意识,有时会把脸靠在镜子上,试着接触自己的倒影。有一次卡米拉逮到她在亲吻镜像,为此写了六页记录,那很丢人。不被允许保留哪怕一个秘密就已经很难受了,更不用提有一个本子专门记录你做的事情。

如果卡米拉记下了六页关于诺娜亲吻自己的笔记,那她就记下了二十页关于眼睛的记录。诺娜的蛋黄色眼睛属于另一个人——另一个女孩;不光是她,他们四个人的身体都是这样运作的。所有四对眼睛都属于其他人。皮拉的深棕色眼睛来自她已死的最好的朋友,卡米拉清澈的灰眼睛应该是帕拉梅德斯的,反过来说,他自己那冬日色调的虹膜也一样。诺娜的眼睛是又深又暖的金色,是正午时天空的颜色——或者说正午的天空曾经是那种颜色。

“你看,”帕拉梅德斯曾对她说,“眼睛会致命地暴露真相。当你把自己交给某个人,通过眼睛的颜色,对方的灵魂会展示出你的存在;所以你永远不会看到我用自己的眼睛看着卡米拉的脸了。”

“那么,有个人在我的身体里吗?我是说——我就是那个人吗?”在这个问题上,她总是很踌躇。

“也许是的,诺娜,也许不是。眼睛也可以代表着一个灵魂暂时住在别人的身体里。你的琥珀色眼睛意味着,你可能是卡米拉和我那样的情况,也可能意味着其他情况。但你似乎……受过巨大的冲击。”

“也许我只是失忆了。”诺娜疑惑地说。

“可能吧,”帕拉梅德斯同意道——但并不确信。

诺娜不关心眼睛的归属;但她有一点虚荣,关心外貌是不是好看。她很早就知道其他人也觉得她很漂亮。很久以前,她在排队挑选洗洁剂,卡米拉去拿她们忘记要拿的东西,队里有个人在她后面说,“嘿,小美女,我这辈子怎么现在才遇上你,”并且当诺娜诚实地说她不知道时,那个人笑得很大声。然后对方站得离她很近,摸了下她的臀部,那里塞着她的衬衫。店里很拥挤,有很多人排队等着拿东西,过道里堆满了货品,还有些人是店里雇来防小偷的,也混在了人群里。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

当卡米拉回来时,那个人还在试着跟诺娜说话,于是她不得不向卡米拉翻译对方的话,于是卡米拉深深地盯着对方的眼睛,随意地摸了下裤腰带下的刀柄,然后那人就挪到队伍后面去了。

“如果还有人摸你,而且那个人不是我,不是帕拉梅德斯,不是皮拉,”之后卡米拉对她说,“就走开。找到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你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他们想看我的裸体,”诺娜说,“那是一件和性有关的事情。”

卡米拉发出了一种声音,然后她假装那是咳嗽声,接着又喝下了一整瓶水。在喝完水后,她说,“你怎么知道的?”

“人们想看你的裸体时就是那个样子,而且那是一件和性有关的事情,”诺娜说,“我真的不在意。”

过了一会儿,卡米拉告诉她,对诺娜来说,让不认识的人看她的裸体不是好事,也不要鼓励对方做和性有关的事情。卡米拉说和性有关的事情绝对禁止。说这个世界的问题已经够多了。卡米拉说她曾经帮诺娜洗澡,那已经很糟了。卡米拉还记下了很多笔记。

这件事发生在诺娜会说话之后、成为团体里有用的人之前。在早期的时候,与皮拉和帕拉梅德斯和卡米拉一起生活,却感觉自己没有什么贡献挺难受的。他们努力为她工作。皮拉是优秀的规划者,双手灵巧,只要你给她五秒钟的时间说话,她可以说服任何人相信任何事情,所以她打牌赚的大部分钱都被他们拿来买吃的了。她管理着大家,小卡称之为“军事效率”。皮拉让他们学习了所有安全和危险情况的暗号,每周都会改一次。在周末,由诺娜来挑选暗号,因为这样可以训练她的记忆力。皮拉还想出了特殊的紧急暗号,比如说被跟踪了(“红丝带”),被偷听了(“炸衣”)。他们甚至有一个暗号,意思是重要资源,帮我拿一下(“鱼钩”),但帕拉梅德斯说皮拉得停止把烟酒当成重要资源,所以他们很久没用过这个暗号了。

皮拉会做饭,而且很健壮,如果你把大理石放在公寓楼顶的某根柱子上,她可以闭着眼用步枪从屋顶的另一端射中大理石。即使诺娜想看,她也不会答应这么做了,因为子弹现在很贵(但比肉便宜多了)。所以皮拉可以赚钱用枪战斗。她也很会使剑,但除非拉上窗帘、锁住门,她才会举起剑。他们把剑都藏在橱柜里的隐藏板后面。

卡米拉会使任何武器,尤其擅长刀具——她不会用刀玩大理石把戏之类的,她总是说“它又没惹到我,”然后露出小而美丽的微笑。帕拉梅德斯说那是她的典型反应。似乎没有卡米拉学不会的——用洗衣机,发动卡车,或者不用钥匙打开门,或者告诉大厅里的流浪汉,大家都不喜欢他殴打他的伙伴,再以神秘的方式使那个男人永远搬出公寓。

帕拉梅德斯会思考。他说这就是他的把戏。

但诺娜不会开枪,不会战斗,不会思考。她有的全部就是善良的天性——不是一直这样,但诺娜不想被人说自己脾气太,即使她一生中只闹过两次脾气而且记不起来发生了什么。就算她为此骄傲,你也不能吹嘘只闹过两次脾气。每天她都拿着一把剑,直到她真的再也不在乎剑了,但她仍不能用剑战斗,不管是大的剑还是细的剑。卡米拉曾经想实际教她使剑,但皮拉说不要,因为如果有什么东西突然回归了,他们就无法分辨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