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的日常是这样的:她们会一起出发,之后皮拉不得不先离开,然后小卡会把诺娜放到学校,接着去做她自己的事,打扫房子或者做些诺娜不被允许参与的犯罪。诺娜喜欢走路,但下午有多热早上就有多冷,所以为了取暖,她只能跺跺脚,把手插到口袋里。她们会和其他工人一起走路——没有班车接送的工人,或者不足以被班车接送的工人,或者没有工作但满怀希望的工人——他们成群结队,沉重又缓慢地过街,只在卡车经过时才分开,如果人们散得不够快,司机就会摁喇叭。

她们到达了公园,诺娜的吐息在面罩内侧起了雾,还从缝隙处漏了出去,化作幽灵似的灰雾,她们舒适自在,但没有说话。一直是同样的路线——沿着街直走到曾经的公园大门前——然后皮拉会说一些话,比如“我们走近路吧,烟太大了,”或者“别进去了,公园里全是佣兵,”于是她们就会绕过去。今天早上她说,“我们进公园吧,跟着人群走,”所以诺娜牵住卡米拉的手,跟着人群走。

植物滤掉了部分粘附的烟霾,诺娜爱看着树木和灌木还有矮木丛,形状扭曲而多刺。很多草木都被铲掉了,有些是为了建社区花园,有些是给藏在大号水泥栅栏旁的棚屋让地。有块地已经被清理过并粗劣地用水泥盖住了,上面放着笼子。那些笼子寒冷刺骨,几乎被洗干净了,但诺娜不喜欢看笼子,所以她转而凝视着如雾般缠绕在树上的藤蔓。

一旦她们离开公园和人群,皮拉就亲亲诺娜头顶说,“要乖乖的,”一如往常。皮拉没有亲亲卡米拉的头顶,但对她说,“狩猎愉快,你们两个。”

“狩猎愉快。”卡米拉附和道。

皮拉穿着带钢制鞋头的靴子,单肩挎着包,包上挂着头盔、头灯的备用电池、手套和午饭,她融进了人群里。在诺娜还小的时候,告别比现在困难多了,那时帕拉梅德斯说她不理解什么叫“物体存继性”,但诺娜看着皮拉走远时,仍会感到一阵心痛,这感受掺杂着拥有皮拉的自豪感,和看着某个人并知道对方属于你的熟悉感。卡米拉牵着她回到人行道,那只引导着诺娜的手放在她的下背部,说了那句有魔力的话:“你去学校要迟到了。”

然后她们往右转过一个弯,穿过一条巷子,在一栋楼前停了一下,诺娜对小卡指着楼,那栋楼前几天还好好的,现在上面有一个大洞(“他们用了把非常大的枪,”卡米拉解释道),然后她们被善良的女教师快速带进学校,走上两层盖着油毡,踩上去嘎吱作响的楼梯。在小小的教员室里,卡米拉总是拒绝喝老师提供的热饮,并且老师提出时的态度越怜悯,她拒绝的速度就越快,然后她就会像条灰影一样消失在街上。诺娜经常在窗口看着她走掉。

“凯文已经到了,他可以帮你放椅子,擦白板。”老师说。

老师会这么想就太糊涂了,因为诺娜知道凯文既不会帮着放椅子也不会擦白板,更不会做任何事情,只会坐在冒出珍珠般的白色垫料的软垫上。然后老师出乎意料地说:“辣酱也到了。”

连老师都不知道辣酱的真名。诺娜说,“她早到了。”

“是啊。我问她为什么,但她不想说。你能去检查下她吗?”说得仿佛诺娜能检查辣酱似的,“她一个人住,我很担心。我试过告诉她庇护所的事情,但她太独立了……”

诺娜走进教室,开始把椅子从桌子上放下来,一边仍因这个主意而发笑。正如她的预料,凯文平躺在其中一个软垫上,跟两只啮齿动物玩偶做着复杂的社会性互动;而辣酱如猫科动物般安静地坐在学校的窗户旁,诺娜打开了电灯,辣酱的烧伤在灯光下整齐地泛起微光。

“把灯关掉,”辣酱说,所以诺娜自然关掉了灯,“过来。”

诺娜拿着散着氯气味道的塑料盒,抹布和喷壶,她蹲在辣酱身边,用喷壶里的东西喷湿了抹布。辣酱说,“别让他们从窗户看到你。”

“是谁在看?”

“不知道。绿建筑。四楼。”

诺娜很聪明,止住了起身去看的冲动,为此她私底下祝贺自己。她把擦干净了的白块放在磨薄了的地毯上,于是地毯闻起来也有氯味了,然后开始擦第二个。她想起了关于伊甸之血和其他一切事情的谈话,突然担心起来。她说,“你觉得他们是在监视吗?”

至少辣酱认真对待她的话。辣酱嗯了一声,这就是你能发现的迹象了。“为什么他们要监视你?”

“我不知道。”

“在你来之前他们就在这里了。所以不太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