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拉击中了前进的宰执,好似皇帝的怒火。

卡米拉从侧面撞向她,在阳光照耀的中庭里,双刀像信号灯一样闪烁着。杜尔西内娅——塞忒瑞亚——趔趄着,招架了一下,让开了。她需要拉开距离才能使出刺剑,但卡米拉回绝了她;她每后退一步,骑士就向前突进,攻势又快又凶猛,吉迪恩几乎看不清每一击。有那么一两秒,吉迪恩以为塞忒瑞亚正空手迎击,直到她看见塞忒瑞亚的指关节后长出了一根骨头。

卡米拉·赫克特脱离了攻击范围,好似光划过水。一次又一次,她用双刀打进宰执的防御。塞忒瑞亚巧妙地招架了攻击,但卡米拉的速度和完美的仇恨,使塞忒瑞亚只能指望挡住雷雨般的打击;她甚至无法反击。

这让吉迪恩有时间站起来,备好剑,左手滑进指虎刀手套,仿佛回到了家,她用牙齿咬紧束带。知道自己永远不必告诉卡米拉,她的死灵巫师已经死去的消息,对吉迪恩来说是一种安慰。卡米拉已经战斗得仿佛她的心脏爆炸了。

“住手。”塞忒瑞亚说。卡米拉没有听她说话。卡米拉突入了宰执的防御,发现自己的刀刃被困在一丛骨刺中,由宰执的另一只手演变而来。这些骨刺像蛇一样弯曲,越过了宰执的防御范围,经过了卡米拉的手,落在手腕上。

没有错过任何机会,卡米拉迈开脚步,一记头槌撞在塞忒瑞亚的脸上。宰执的头颅向后仰去,但没有血迹。塞忒瑞亚笑了,笑声模糊沙哑。卡米拉猛地全身一拽,但手腕上的骨头仍然缠住了她。另一把刀掉出松弛的手,掉到了地板上。卡米拉的皮肤似乎波动起来,还微微染上了灰色。卡米拉开始枯萎了。

当吉迪恩估量着加入战局的最佳角度时,一只惨白骨手探出塞忒瑞亚背部,抓住了她的脸。另一只骨手抓住了她持剑之手的手腕。在吉迪恩的肩膀后,喷泉里的骷髅也骚动起来。哈罗霍克站在楼梯顶端,双手满是白色颗粒,她画了骷髅头的脸就像晨光一样,无情、狠毒:她泼洒这些颗粒,仿佛是在播种田地。每一粒骨种都长出了一具完美的骷髅,一阵有棱有角的骨潮在楼梯上碰来撞去,挤挤挨挨,它们以单一的队形倾巢而出,一个接一个地冲向宰执。塞忒瑞亚沉进一片骨海。

哈罗那无知无觉的死者构成了一片一拥而上、永无止境的海洋,卡米拉将自己拖出战局,双刀更紧地攥在正在恢复的双手中——双臂肌肉明显正在恢复外形。吉迪恩走了过去,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想要取代卡米拉的位置。

“别过去!”她的死灵巫师喊道。“纳夫!这里!”又有六具骷髅响应了死灵巫师的召唤。它们正从哈罗背上解下什么——是吉迪恩的长剑,闪亮、沉重、锋利。吉迪恩解开剑鞘,让黑色刺剑落地——指虎刀手套也甩下了,落在了旁边,吉迪恩为它们做了一个私人祈祷,感恩它们贡献的服务——当长剑落向她时,她一把抓住了剑柄。她用双手握住剑柄,掂了掂熟悉的重量。

那堆蠕动着的骷髅向外爆炸,地板也炸开了。砖块、瓷砖和木头碎片像弹片一样划过中庭。吉迪恩蹿到喷泉后,卡米拉跳进一张旧沙发后面,哈罗裹进了一个坚硬的白茧里。骷髅像可怕的布娃娃一样翻滚在空中,骨头弹片在每一处表面上弹跳。第一宫的塞忒瑞亚摆脱了这一堆烂摊子,对着手背咳嗽,看起来皱皱巴巴的,但仍是完整的。

从炸开的洞里,探出一条长长的、关节过多的腿,然后是另一条。再来一条。一堆镂空骨头、一张网、一串串——牙齿变成的蛰刺、一处巢穴、一个巨大的创造物,看到这一幕,几个人的肠道都快冻住了。杀死以撒·泰塔瑞斯的庞然创造物出现在它的女主人身后,填满了整个房间,伸展着身躯,不断扩大着,当它现身时,一面墙和一处楼梯都被粉碎了。巨大的骨质头颅在她们头顶上懒洋洋地晃动着、阴森地逼近了,就像张面具,有着模拟出的嘴唇,和眯成一条缝的眼睛。

但现在,这愚昧无知的异象,站在它的天敌、第九宫虔敬女儿面前。从倒下的战友身上,更多的骷髅爬了出来,猛地拔直了身体,与此同时,吉迪恩站起来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发现哈罗站在一堆骨粉中,直面着这个骸骨创造物,带着热切的眼神,与半是愉快的期待。吉迪恩想都没想,她的身体已移到自己应在的位置:就在她的死灵巫师身前,而长剑已经准备好了。

“就是这玩意儿杀了以撒!”吉迪恩急切地说。这个巨大的骸骨创造物仍然试着把一条腿挣出地板,如果不是这么可怕的话,这会很有趣的。

“赛克斯图斯——?”

“死了。”

哈罗的嘴短暂地撅起了。“光靠单个死灵巫师是无法打倒它的,锅宝。那是再生骨。”

“我不会逃跑的,哈罗!”

“我们当然不会逃跑,”哈罗霍克轻蔑地说,“我说是光靠单个死灵巫师。我有你。我们会带来地狱。”

“哈罗——哈罗,杜尔西内娅是宰执,是个真正的——”

“那么,我们都死定了,纳夫,但我们会带来地狱。”哈罗说。吉迪恩越过自己的肩膀看着哈罗,捕捉到了虔敬女儿的笑容。血汗流出了她的左耳,但她的笑容又长,又甜,又美。吉迪恩发现她自己也在笑,笑得那么夸张,嘴都开始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