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蜡烛放在沉睡者的棺材外,围成了一圈。阿比盖尔忙着用粉笔画一幅巨大的图案,这需要点时间,因为每隔几分钟,她就得把发红麻木的五指放回手套里,或者放在她丈夫的双手里取暖。按照指示,哈罗霍克在每根蜡烛的顶点设下了防域,正蹲在杜尔西·塞普蒂默斯旁,后者微笑的脸庞不再插着鼻管。

这里没有下雪。钟乳石般的大冰柱似乎准备崩塌;从一根冰刺到另一根冰刺间,油腻的粉色网串联着,因寒冷而冻结。冰粒般的碎玻璃和冻住了的液坑添满了每个角落,在头顶嗡嗡作响的悲哀灯光下呈出绿灰色。这九边形房间有着辐射状的通道,绳索般的管子和冰悬挂在每个入口处,垂在曾经表明每条通道用途的标志下。在迟缓脉动着的内脏下,唯一可见的字母是Y,字母PR曾预兆着PRESERVATION/保存室,字母AR曾属于MORTUARY/停尸间,还有一个几乎完全模糊了的THREE/三号。房间中央的水晶棺材因寒冷蒙上一层厚雾,即使戴亚斯上尉用袖子擦也擦不掉,哈罗开始不情愿地承认,这个女人在经历恐惧和死亡后既不害怕恐惧也不害怕死亡。有了这层雾,他们就看不到棺材内部了,这可能是一种解脱。

在那块有着金属边框的大号老式白板上,有着褪色的时间表和脏了的棕点,已经被重写过了。哈罗霍克第一次看到字迹时吓了一跳:

终点。坠落。氧气坚持不到最后而且无法从装备中重定向电力。相反我会让你看着每一刻因为我得到了你无法享受的最终特权你这婊子养的死人。我希望你俩都跟我一样感到抱歉。

她曾跟奥特斯说:“我以为这些信息是幻觉,尽管我以前从未有过这种幻觉。更容易相信我是又屈服于疯狂了。”

“哈罗,”他说,“我已经得出结论,那就是你从没过……尽管谁能评判疯狂呢?”

如果这不是疯狂,对她来说就更糟了。如果这是在她控制之下发生的事情,她会讨厌的。她发现自己在草率地说:“然后呢?”

“在形成凹痕前,心灵只能承受这么多压力,”他沉思着说,“这很奇怪——他死后过了很多年,我经常听到动静……他推动门把手的方式,他控制剑柄的方式……我是说我父亲,站在我牢房门外。”

哈罗问道,“你想念他吗?”

他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在楼下的设施里,在巨大的中央房间的黑暗中——在这个他从未来过的地方,而哈罗觉得自己在这里留下了很多,尽管事实是她只在几个星期内走过金属镶板的大厅——奥特斯看起来就像尊老雕像,一名被刻在某些深陷的坟墓岩石上的第九宫骑士。

然后他若有所思地说,“有时我会想象他起死回生了,这样我也许就能亲自看着他死掉。这样幻想是一种解脱。”

现在哈罗霍克跪坐在第七宫的死灵巫师的鬼魂旁,小心翼翼用针的钝尖制造防域。除哈罗外每个人都把自己呈给阿比盖尔,后者在他们的手掌上划下防域:哈罗霍克很尴尬,因为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这是逆防域,而她不需要这个。他们都是死者。目前,她还活着。

杜尔西误以为哈罗的表情是在好奇失踪的鼻管,于是她敲了敲一侧的鼻孔,爽朗地说,“我们认为我不是真的需要这个。我的呼吸一点也不困难。阿比盖尔和我猜想,我们在这里执行了我们自己某种程度的规则;这就是为什么我状态没有很糟。”

哈罗说,“这可以解释为什么你会受到身体刺激的影响——为什么你需要吃喝,还有为什么你会感到疼痛。”

“是啊,而且我一直相信,只要我睡足八小时,做一些伸展运动,不去想这事,我就不会变得更糟,”七宫巫师说,她露出了那种有酒窝的虚弱笑容,那是塞忒瑞亚唯一模仿得接近准确的东西。她说,“小帕总是说我会逼死他。而我是……他和我从未见过面。我从未真正离开罗德。真是太混蛋了。你确实杀了那个宰执,对吗?”

“是的。”哈罗霍克说。

“很快吗?”

“比她应得的要快。”哈罗说。

“在坡罗忒西拉奥斯拔完剑之前,宰执就把他刺伤了,”她说,一边修饰着防域,“然后她开始问我问题。谁是我的朋友?我身体好到能去公共场合吗?我结婚了吗?我跟她说了一大堆热腾腾的废话,”杜尔西完成了防域,“我知道她是要替代我——我以为,至少,卡米拉会发现事情不对劲……但运气没这么好。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死了——我猜这是她的好意。”

那张脸上毫无怨恨,年纪轻轻便有了磨损的迹象,痛苦和关怀在上面留下了沉重的线条。杜尔西·塞普蒂默斯的鬈发剪得短短的,眼神柔和,在某些灯光下她看起来像个孩子;在另一些灯光下,她看起来比马格努斯更老。她那嘴角上翘的笑容露出小小的白牙,那微笑里没有一丝怜悯,也没有一丝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