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特拉的气氛结晶成了炽热的、等待着的极度痛苦。你会走过一条走廊,发现奥古斯丁和奥特斯在打架——他们的眼皮被粘上了,变成刺痛的粉色线条,于是在狭窄的角落里,他们闭着眼练习,刺剑闪动着,如光掠过水面——然后显然是随意地停下来,耐心圣徒会说一些话比如,“好吧;再来一回,但要闭气,”接着你会听到他们俩突然急促地喘气,把空气排出肺部。通常,你之后会选择走另一条走廊。

宰执们也做了些也许他们一开始就该做的事情,为伊安忒——还有你,安排了规划松散,时常互相矛盾的指导课程。你们全体进河,把身体弯成C型,留在原地——或者至少说,你的身体是这样的,其他人都站着——当三位圣徒领着你们俩组装防域时,你们脚下踩着河岸的银沙,嘎吱作响。这里没有血、肉、骨:前两样可能被清掉了,后一样可能被变幻莫测的潮水冲走了。你们收集了一些干木材——干木材?——和没有颜色的石头——石头?——来自死后之河的岸边,还收集了满怀的尖锐而不友好的柳枝,以及羽状的高大植物,跟你一样高,有长长的纤维茎,和乱作一团的薄薄叶子。肮脏的咸风吹拂过你们的脸,你们用显然来自河岸的废料做成了防域。没有鬼魂跋涉入水,经过你身边——没有鬼魂从梅茜摩恩称之为冥河上层的水面上升起来——它们已经逃到了不同的地域。

“那些可怜的混蛋被吓坏了。”奥古斯丁说。

冥河里还没什么能看见的东西;没有大脑,没有野兽的迹象,没有预示任何事情出了差错的遥远雾霭。当你到来时,你发现在站成一圈的宰执中,你是唯一坐着的,他们的脸像空白的薄纸,刺剑握在手里,副武器蓄势待发。职责圣徒拿着标枪。耐心圣徒拿着轻剑。喜悦圣徒拿着网。伊安忒,拿着三叠刀。你麻木地盯着一张张脸,想知道最后哪一张脸会背叛上帝。

在最后一周的开头,你仍然相信自己可能会活下来,尽管情报通报会上假设你不会。在最后一周的中部,九重宫皇帝,死灵主宰,邀请你在夜宵后去他房间,要谈话;当你坐在现在很熟悉的扶手椅上,坐在现在很熟悉的咖啡桌前时——现在那面大窗户是一片扁平的黑暗,舰船就像个肚子,你们都依偎在其中——他只给了你水和非常朴素的薄脆饼干,你很惊讶。你发现自己能啃啮薄脆饼干的边缘,只尝到了面粉和盐的味道。

“我知道上一次时,你说了‘不’,”老师说,“我尊重这个选择。我不会再提起了,除了再说一句——在最后的百叶窗落下前的任何时候——在梅茜摩恩把我锁起来前的任何时候——如果你来找我,请求跟我锁在一起,都是可以的。你还有一万年的时间,哈罗霍克。”

你没有谈起这个。你反而说:“大人?”

“叫我老师。”

你说,“你是不朽王子。你是至高死灵领主。为什么我们要把你关在没有空气的房间里?”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在腹部交叉在一起。“你切中痛点了,哈罗霍克,”他和蔼地说,棕眉毛皱在一起,“我是你的救赎,你的光,该害怕谁呢?”

“我从没有这个意思,”你说,身体向前倾,“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求你了。”

“哈罗,当你下去的时候,你的身体会发生什么事?就是你进河的时候?”

你早不是还要思考的状态了。“身体进入没有知觉的状态。从任何角度上讲,宰执都察觉不到周围的任何事情;就连死灵巫术也失效了。相反的,次要灵魂变得重要了——防卫机制——即使他们的神智消失了,也可以使剑……次要灵魂没有它自己的想法或意识,但有完美的剑手。”前提是它们能起效。

九重宫皇帝的手指在腰带上敲打着。每次看进他那双可怕的眼睛,你还是觉得有点疼痛:虹膜就像迦南白袍下的黑影,那种缺乏颜色的虹辉,与其说是色调,不如说是阴影;那纯粹的白环;还有那哑黑色的巩膜。你从来习惯不了这双眼。

“一万象年前,我复活了九颗行星,”他说,“我重燃了中央恒星,我称之为帝明星*。作为提醒。Dominus illuminatio mea et salus mea, quem timebo?* 上帝是我的光。哈罗霍克,如果我下去了——我会进入那种没有知觉的状态,而我是上帝。如果,在四百亿光年外,我的人民抬起头,看到帝明星衰退、熄灭,怎么办?如果他们脚下各宫再次全都死去,就因为我背过身去,怎么办?”

你说,“所以如果你死了,每个宫都会跟你一起死掉。温暖我们星系的恒星会衰弱,而且——会变成引力井,就像我理解的那样?”

“没错。一个黑洞,就像干掉居鲁士的那个,”他说,“我只能希望你们那时都已经死了。噢,仍会剩下集团军的舰船……被控制的星球……我们中分散的人……但我们会人数锐减,而有那么多人恨着我们,我的工作也还没完成。我不能看到那种末日,哈罗。我想在宰执中,你是唯一能真正确实理解末日的……那不是由火带来的死亡。那不是大张旗鼓的。如果末日以超新星爆发的形式出现,你和我都会更喜欢这种结局。那会是不可动摇的太阳落山,另一个充满希望的早晨不会再来。”你们都陷入沉默。

“如果我与复活野兽战斗,我就是留下我的家族们去死,”他说,“如果我跟预兆者战斗,我可能会变疯,这意味着会变成同样的情况。所以我被关在这里——真正地被关在墙里——以防九重宫变成零重宫,只剩下悲伤*。”

他看起来非常疲惫。他看起来非常沮丧。他说,“再一次。你不是唯一一个被限制的人。”

“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