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人走在迦南宫的昏暗走廊上:三位死灵巫师,三名骑士。时不时地,他们就会遇到一具倒下的骨仆尸骸,一动不动,朝着天花板空洞地露齿而笑,把它们绑在这座塔楼上的链锁终于断了。吉迪恩发现,这一座座骨堆奇怪地令人痛苦。它们也许已经行走一万年了,在恐慌与悲剧之后,一切都结束了。第一宫的祭司都离去了。这也许是解脱,这也许是亵渎。

吉迪恩想知道,在经历一整个万象年后,她会是什么样的心理状态:无聊得要命,也许吧。不顾一切地想做任何事,或成为任何人。她会把要做的事情都做了,如果是她没有见过的事,她大概能想象出它的样子。

按照哈罗的地图,他们来到曾经塞住了的宰执门前。锁上仍然带着再生骨灰的痕迹,那时清除它简直难如登天。干涸峡谷的荒凉油画已经被拿走了,现在,三位死灵巫师都静静站在巨大黑石柱,和怪诞的雕像前。塞拉斯说,“我感觉不到有领域。”

哈罗说,“这是诱饵。”

“或者是粗心大意。”帕拉梅德斯说。

“或者他们根本不在乎,伙计们,”吉迪恩说,“钥匙还插在锁里呢。”

在这天,这是他们打开的第三道门,完全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黄色灯光涌出走廊,而在里面——

吉迪恩看过的另外两个实验室是洞穴。它们是实用场所,用于工作、睡觉、训练和吃饭,往好了说是家庭式的,往坏了说是沉闷枯燥的,都是名副其实的实验室。这个房间不一样。它曾经是明亮通风的。地板由光泽木板制成,墙壁是粉刷过的巨大镶板。很久以前,这些镶板精心绘制着一堆别出心裁的画面,蔓延着,十分广阔:白树开着浅紫花朵,末端垂入橙色池塘,金色云朵里有成群的飞鸟。房间里没多少家具——几张宽大的书桌,整齐排列着一罐罐铅笔和书籍;一块抛过光的大理石板,整洁地排列着刀具,还有几把剪刀;一台古老的冷冻柜;一些卷起来的床垫,还有带着刺绣的被子,放在一端的开放式置物柜里,腐烂着。

这些都无关紧要。有三件事情立即捕获了吉迪恩的注意力:

在其中一副令人愉快的壁画上,相对新的油漆破坏了开满鲜花的树木。在这些书的上方,一英尺高的黑字如此宣告:

你骗了我们

有人在哭,哭声既缓慢,又沉闷,仿佛已经哭了好几个小时,不知道怎么停下来。

伊安忒坐在房间中央,等待着。她安坐在一把下陷了的古老椅子上,斜倚在上面,好似女王。推波助澜地,她的淡金长袍溅满了鲜血,苍白的黄发上甚至溅了更多鲜血。她剧烈地颤抖着,整个人都在震动,瞳孔扩得大大的,你甚至可以驾着太空梭穿过去。

“朋友们,你们好。”她说。

深入房间后,哭声变得明显了。在大理石板旁,科罗娜贝丝蜷成一团,双臂环绕着膝盖,身体前后摆动着。在她旁边的地板上——

“没错,”伊安忒说,“我的骑士死了,是我杀了他。请不要误解,这不是忏悔。”

纳贝琉斯·特纳笨拙地躺在地上。他的表情属于一个遭遇了生命中最剧烈的惊奇的男人。他的眼球有点太白了,但除此之外,他看起来非常真实,非常鲜活,发型完美。嘴唇微微张着,仿佛随时都会生气地要求解释。

他们都被吓得呆住了。只有帕拉梅德斯还能行动:他完全绕过了伊安忒,走到骑士躺着的地方,纳贝琉斯四肢伸开,身体僵硬。鲜血浸染他的前胸,衬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刀刃穿透了他的背部。帕拉梅德斯伸出手,因某事而露出痛苦的表情,合上了这个男人睁开的眼睛。

“她是对的。他离开了。”帕拉梅德斯说。

这时,塞拉斯和科勒姆反应过来了。科勒姆拔剑出鞘。但伊安忒突然尖声笑了下——笑声里有太多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