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迪恩·纳夫将剑竖举在身前,指虎刀油亮的黑玻璃贴近胸口,她的舌头被咬得鲜血淋漓。就像绝大多数被咬的舌头一样,它痛得像个十足的婊子。扬声器里传来哈罗吃力的喘息。在吉迪恩面前,骨头粉末仍散发着湿漉漉的热气,骨骼创造物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尖叫。她们已经回到了响应室,而她们已经失败过一次了。

哈罗的死灵巫术无法凿开吉迪恩的头骨,并不是因为吉迪恩不情愿(这他妈完全可以理解);吉迪恩尽了最大的努力。她因食物犯困,又在那天早上的稍早时候浑身酸痛,而吉迪恩犯困且浑身酸痛意味着哈罗霍克还需克服很多困难。吉迪恩不得不将生命中的第一次信任交付给她的死灵巫师:哈罗还没有对她大吼大叫。哈罗只是在挫败感和自我憎恶的泥淖中越陷越深,她对自己的怒火就像胆汁涌到喉头一样灼烧着。

骨骼创造物就像个攻城锤似的向前冲去,吉迪恩跳出了攻击范围,但疼痛难忍,因为一边膝盖上有一半皮肤都被刮在地上了。吉迪恩满嘴是血,她开始大叫,“哈——

“就快了!”扬声器噼里啪啦地响起。

——罗,就让我试试吧——”

“还没好。就快了。咬到的舌头没事的。再等一下,纳夫!你就算睡着了也做得到的!”

刺剑是做不到的。鉴于武器目前发挥的作用,吉迪恩还不如把指虎刀和剑都扔在地上,然后开始在房间里小跑。吉迪恩没有防御装备,而且她的头很痛。她的注意力一直被扯动着,处在一种偏头痛式的模糊中,光斑和火花在视野中不停闪动着。来自骨骼创造物的沉重一击令她用于招架的手臂几乎压在了头顶上,她只能随着攻击而移动,而不能像自己预想的那样反击

“三秒钟。两秒。”哈罗的话听起来几乎像在恳求。

吉迪恩感到越来越恶心:喉咙后面泛起一种油腻、温热的感觉,舌头因唾液分泌而湿润。现在她通过一层朦胧的膜状物看着这个骨骼创造物,仿佛看到了重影。一种尖锐的疼痛就在她的双眼之间,疼痛拽回了自己的重心,摇晃着——

“我能看到了。”

吉迪恩后来会想,哈罗的声音里没多少喜悦的感觉:更多是敬畏。吉迪恩的视线模糊了,骤然间又攀升至更良好的视力。一切都变得更明亮、更清晰、更通透,灯光更加强烈,阴影更加寒冷。当她看向骨骼创造物时,它就像炽热的金属一样在空中冒着烟——近乎透明的苍白光晕环绕着它畸形的身躯。如果你眯起眼睛去看,就可以看到,它们在不同的视角下翻滚着不同的颜色,在欣赏这一切时,吉迪恩差点被打断腿。

**“纳夫!”**扬声器喊道。

吉迪恩猛地一跳,躲过了一记低扫的尖刺攻击,接着滚到了一边,与此同时,骨骼创造物紧咬不放,重重地跺在她走过的每一步上。吉迪恩喊回去了:“告诉我要怎么!”

“按顺序打它!左臂桡骨!”

吉迪恩将注意力集中在它高举着的左臂上,关节过粗,布满疙瘩,她惊讶地发现了一块幻影似的光点:她划下一剑,差点因此失去平衡,因为剑刃就像热刀划开脂肪一样穿过去了。哗啦啦地,突变手臂上的长长尖刃凄凉地掉在地板上了。

“右侧底部胫骨,下半部分,靠近缺口。”哈罗说。现在,她勉强压抑着喜悦之情。“不要再打其他任何地方。”

说比做容易。吉迪恩不得不玩起躲避球游戏,她不屑用刺剑招架,反倒用穿着靴子的脚猛蹬了一下,滑出了骨骼创造物的剩余尖刃的攻击范围。这不难:那个部分就像桡骨那次一样,像颗信号弹似的发着光。吉迪恩打了个正着,接着骨骼创造物的腿就破碎了——它猛地将重心转至另一侧,试着弥补自身平衡,但它的腿没有开始再生。

接下来变得很简单。下颌骨的侧面。第十八根肋骨。吉迪恩将这个骨骼创造物剥开了,移除了那些看不见的支撑结构,把它从怪物变成了牙关颤抖的可悲废物,就像一些孩子在没有看过解剖图的情况下,初次尝试骸骨魔法的产物。当虔敬女儿最后说出“胸骨”时,吉迪恩已经在那蓄势待发了——举起戴着指虎刀的拳头,瞄准像烛火一样发光的胸骨,接着把它打得粉碎。骨骼创造物解体了。吉迪恩有一秒钟感到眩晕,然后就正常了。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清晰。

怪物唯一剩下的是一大块骨盆,正慢慢雾化成沙子。一阵悦耳的滴滴声从头顶传来,响应室的门也唰地一下打开了——并且一直开着,让一个汗流浃背的哈罗进入,兜帽甚至粘在了她的额头上。当沙子崩裂开来时,吉迪恩的注意力被骨盆分散了,里面露出了一个闪闪发光的黑匣子。黑匣子上的铅色屏幕正缓缓走着进度条——15%;26%;80%——直到它随着一声轻轻的咔哒声弹开,没什么东西比黑匣子露出的内容物更有趣了——一把钥匙。

哈罗轻呼一声扑了过去,但吉迪恩动作更快。吉迪恩拿起钥匙,接着解开她现在放在衬衫下面的钥匙圈,然后将钥匙圈穿过有着华丽三叶草造型的钥匙柄的其中一个孔。现在有两把钥匙胜利地挂在那里:用来开地板门的钥匙,和她们的新奖励。她们俩都欣赏了好一会儿。新钥匙既厚实又坚固,还染成了深沉、猩红欲滴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