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确定。”哈罗霍克说。
“我当然不确定,”杜尔西·塞普蒂默斯说,“但我是第七宫的死灵巫师——或者说,我活着的时候是。当我们都看向外面时,阿比盖尔不可能感我所感。我不是应对亡魂灵魂的专家,但我对傀儡术略有了解。而你的身体没有被傀儡化,哈罗——有东西在移动身体,而且那东西不是碎片。它也不是鬼魂,因为感觉完全不像沉睡者。”
那双蓝眼睛非常谨慎地看着哈罗霍克,而她失神地凝视着设施的墙壁:看着墙壁因来自上方的巨大压力弯曲,整座城堡在有条不紊地爆破自己。折叠着,变动着,仿佛被巨大的拳头攥住了。
在侧面的裂缝——墙和隔墙的巨大裂口——开始以她曾看过的方式改变。墙壁不再面朝黑暗;墙壁面朝她曾在另一个泡泡里看过的,同样缺乏空间与时间的坚硬白色。深渊般的无色伤口;她的神智在收缩;这是她在冥河里的极限。
“这可能毫无意义。”杜尔西说。
哈罗霍克听到自己遥远地问道,“为什么你要告诉我?”
那种悲伤的笑容又出现了,像是旧日喜悦的影子。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所有的真相,”死去的第七宫之女说,“完整的,无修饰的,粗糙的真相。真相不加掩饰,真相不干不净。在这方面,小帕和我一直是狂热者。我这辈子被告知了太多谎言,哈罗霍克,而我不想在犯下谋杀善意谎言的罪行后回到冥河里。请理解一下,我太自私了。但我想让你知道。”
当她再次看进哈罗的脸,并看到那张脸如何变化时,她简单地说:“我很抱歉。”
“保存邀舞卡撕下的一片,”哈罗·诺那杰斯姆斯说,“和保留最后一支舞,是有区别的。”
另一条走廊的两边被挤在一起了。消毒室的入口变形了,而天花板突然以引人注目的角度向下倾斜,令东西在头顶惊叫。房顶仿若暴雨般散落;一大块贴砖从她们头顶落下。哈罗霍克背靠棺材,面前瘦弱而眼神热切的幽魂朝她飞了一个干燥的吻,消失在大量碎砖、碎金属,和一道柔和的蓝色微光下。
哈罗的心脏跳得仿佛此前从未跳动过。她认为心脏不可能真的在搏动;她是她自己的梦,而心脏的搏动声只是潜意识里的另一个幻想。但尽管如此,心脏还是在用力地搏击着。
她大声说,“不。我要离开这里。”
她站在沉睡者的棺材前,把那些洁白,柔软,坚实的裂缝聚在手中,然后她爆掉了泡泡,于是冥河急冲而入。
白色以碎片状在她周围落下,像飘飞的蜘蛛网一样轻盈,一样虚幻。水从白色小孔中喷出,带着反复击打的咆哮声冲了进来:那种咸而带血的水,只在冥河中存在。她被冰水和污秽的浪花撑着浮起来了——但她没有;她似乎又走在她那条长长黑黑的走廊里了——
然后哈罗又淹回了盐水里。吉迪恩的双臂环抱着她。她们身处迦南宫的泳池里,而她刚刚被她的骑士摁进水里。她本能地屏住呼吸,尽管她当时很宁静;她认为,被溺死是一种比她应得的更柔软的死法,而在那时,死在吉迪恩的怀抱里似乎完全是正确的。她能感到吉迪恩的手指抠进了她的下背部,能感到她的衬衫在泳池里翻滚,而她们纠缠着沉入池底。
哈罗的头破开水面。在她出现时,一层薄冰浮动着分开了,她喘着气,皮肤因寒冷而灼痛。她甩动身体,在被打扰的黑色水面上激起了涟漪,但其仍如潮水般温柔拍打着嶙峋的岸边,未被打断。在她头顶,大教堂般的洞穴岩石闪闪发光,是发光蠕虫构成的凄凉天堂。柔和地明灭闪烁。它们都是不死的:是亡魂生物兼守望者,在闭锁之墓的岩石上永远不安地移动着。哈罗回家了。
哈罗勉强划着水,不是朝向岸边,而是朝向中心的小岛——去往那座玻璃与冰构成的黑色陵墓,陵墓沉默而沉思地坐落在死蠕虫之海下方。她拖着身体上岸,躺在那里,皮肤发痒,冻得半僵,在预示着低温死亡的奇特热量中颤抖、发麻。然而哈罗没有感到疼痛;事实上,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归家的欢迎感——就像找到一本曾经挚爱的旧书,或者其他童年时期的古董,那种奇特的,小小的,愉快的熟悉感。
现在,她热切地拖着冻僵的肉体站了起来。她像自己孩童时那样经过那些柱子,跟着她在梦中仍然描绘的道路前进。比起寒冷,她更多是疲倦;她的脑袋里充满柔软、沉重的倦意,因为走得太多,睡得不够,因为工作了一整天而没有休息或暂停。她走近了陵墓,她接近了锁墓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