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厚厚盖住了迦南宫的房间,一片寂静:新雪是血色的,旧雪是棕色或黑色的。到处都是柔韧的有机管子和淋巴结,颜色粉粉的还脉动着:在边边角角的地方,在门框和柱子上冒泡。在窗外,网状伸张的器官缠绕着塔楼,就像一张黏稠的静脉蜘蛛网。它们盖住了石头。它们从窗户里爆出来,时不时犹豫地颤动,接着冲出一大股带着泡沫的血水。
那很恶劣;但哈罗霍克更感兴趣的,是乱丢在雪里的奇怪垃圾,腐烂的家具,还有地板下的管子和凹窝发出的嘎吱声。又是吸管;正面带玻璃的破碎集装箱里装满了黑液,神秘的肿块在里面浮动;还有破碎的骷髅,倒在滑动着的大量管子里,或者倒在像是胶囊或药丸山上。起初她的大脑忽略了这些骷髅——这里是迦南宫,因此,有骷髅——但随后她逐渐觉得熟悉:有些骷髅没穿着第一宫的腰带或衣服,而是带着幽暗堡的工具。
“继续走,”马格努斯·奎因说,态度友好而强硬,就像带着小孩上洗手间的父母,“没时间欣赏风景了。”
哈罗霍克又跟上脚步,说,“这房间在哪里?”
阿比盖尔说,“就在附近。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其他人就已经到那里了——握住我的手;我们要朝外面走。”
寒冷痛得像打在嘴上的巴掌。雪猛烈地落下,遮蔽了视野,刺痛了皮肤,还带着让他们都想干呕的味道。五宫人领着她沿着一条连到外面露台上的绳索走着——朦胧的雾无法隐瞒下方大海的咆哮,也无法隐瞒大部分露台都消失了的事实。然后再向下走,进入一条被汨汨作响的粉色管子堵住的走廊,管子擦过了哈罗霍克,她紧跟着其他两人走下一段楼梯。
这是块熟悉的地区。一处前厅,黑暗而幽闭。头顶出了故障的灯,疯狂地嘶嘶作响。在楼梯底部,出现了玻璃门,表明此处空间曾是泳池——现在灌满了血水,黑暗的形状在里面起起伏伏。是冥河的河水。阿比盖尔转向钉在墙上的挂毯,然后用肩托起挂毯,露出了一个狭窄的入口,通向一条哈罗霍克熟知的过道。她说,“当然不是。”
“门没锁,”马格努斯说,“而且一直没被影响——没有血雨,没有任何摇摇晃晃的玩意儿。”
阿比盖尔接近宰执门,这扇门有着又大又重的柱子,门上刻着有角动物的浮雕,还有黑石门闩和大理石雕刻,她按特定的顺序急促敲着门,片刻后,里面传来一阵挣扎的动静作为应门,而哈罗因另一层认识和认知而困惑。这不仅仅是一间锁着的老房间;这是某个人的房间。而那个人是——
门敞开大口。电灯轨道照亮了古老的实验室区域:一排长凳,顶部的复合材料坑坑洼洼,还有刮擦的痕迹;书和古老的活页文件夹被推到了远处的角落里;墙里嵌着骨质装饰;还有那张薄纸海报,上面是一个六臂创造物,有着庞大的身躯和扁平的头颅,正是响应室里的古老统治者。真正的塞普蒂默斯就在这里,仔细阅览着一叠薄纸,翻来翻去地似乎在找着什么。附近有一些被推到一起排列好的椅子,一张皮制沙发,一张长桌,戴亚斯上尉正在长桌上摆放古老、生锈的枪支收藏品。然后是通往二层平台的小阶梯,平台上摆着书架,扶手椅,还有两张床;坐在扶手椅上的是奥特斯·尼格纳德,哈罗霍克的第一个——第二个?——骑士。
塞普蒂默斯的骑士已经打开了门。哈罗霍克再一次因坡罗忒西拉奥斯·埃布多玛而困惑,她从未见过他生前的模样;如果任何人见过他生前的模样,他们绝不会把那个拖着脚走来走去的僵尸误认为是他本人。塞忒瑞亚是宰执,她轻轻松松就可以做得更好;她只是懒得费劲。从一开始,哈罗霍克就看出来那女人的自我有着化脓的迹象,但她从未说服吉迪恩不再看那双迷人的眼睛还有柔软的紧身裙。坡罗忒西拉奥斯向他们和蔼可亲地鞠了一躬,他的嗓音深沉而响亮:“老师拒绝加入我们。”
“噢,天哪。还在探出身体等死吧,我猜。”
“谁知道呢,潘特夫人。”
这间宽敞的公寓,相较于她和吉迪恩第一次打开门并洗劫其奥秘时,显得更干净而且……更有生活气息。看到她的表情后,潘特说:“在一开始,我需要一个地方来安置孩子们。”
“是谁?”
“你召唤了珍梅莉和以撒还有其他人,”阿比盖尔平静地说,“我首先想出了如何让他们返回冥河。他们不想走,但我否决了。如果是其他人我也会这么做的——只要塞拉斯来问我,我也会让他离开的;发生在他灵魂上的事让我非常担心。”
这些话让哈罗的注意力更敏锐了。“你有办法离开?”
“对。”
“那为什么你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