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被杀的前夜

很久前你的房间就陷入了几近纯黑的黑暗中,没法转移注意力,不去感受一具又一具尸体扑向已经盖在空间站外壳上的巨大物体,从而发出的,震动着的**砰——砰——砰——**巨响。什么也看不见——钢铁百叶窗关上了——但你能感受到可怕的颤动,听得到甲壳蹭在金属上的呻吟,还有到处蔓延的爪子灾难性的撕裂钢铁的动静。

房间很冷。你的脸颊,你的头发,你的睫毛上,现在被覆了一层寒霜的细微光泽。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你的吐息变成了一股股湿润灰烟。有时你会小小尖叫一下,这不再让你尴尬了。你了解自己身体对这种靠近的反应。尖叫是最轻的后果。

上帝的声音非常平静地从通讯中传来:

“离被突破还有十分钟。我们还能开半小时空调……在那之后,你会在烤箱里活动。在压力平衡之前,门会关着。各位,保持好你的温度。哈罗,我会让你的门关得尽可能久。”

你摇晃着站好了,两手拎着透光的长袍下摆,小心走到通讯按钮旁。审视了一下,想说些既过分又能体现出智慧的话,你厉声说:“我能照顾好自己。”

“哈罗霍克,我们需要你进入冥河,而你在河里时,死灵巫术会失效。”

“我是个宰执,大人*,”你听见自己说,“我是您的圣徒。我是您的手和手势。如果您想要个得躲在门后的手——就算是现在——那么我就错认您了。”

从他那位于密特拉*的遥远密室深处,你听到他的吐气声。你想象着他坐在那张修补多次的破旧椅子上,独自一人,用他总是用来搔着右侧额角的大拇指搔着右侧额角。在片刻停顿后,他说:“哈罗,请不要急着去死。”

“不要低估我,老师,”你说,“我一直活着。”

你小心回到自己用磨碎的髋臼铺设的同心圆中,这是用股骨做的一层细碎沙砾,你站在中心,呼吸着。深深吸进鼻子,深深吐出嘴巴,就像你被教过的那样。寒霜已经溶成细密的露水,蒙上你的脸和后颈,长袍里热乎乎的。你盘腿坐下,双手无助地放在膝盖上。刺剑笼手*戳到了臀侧,像只想要进食的动物,在一阵突然的火气中,你考虑解下这该死的玩意儿,再尽可能地猛扔到房间另一侧;你担心的只是它落下的距离会是多么可怜地短。在外面,随着几百只预兆者的集结,空间站外壳战栗着。你想象着它们互相爬过对方,在小行星的阴影下呈蓝色,在最靠近的恒星光线下呈黄色。

随着气阀的一阵古老喷气声,通向你宿舍的门滑开了。但这位不速之客没有触发你埋在门框里的牙齿陷阱,也没有触发你粘在门槛上的小块再生骨。她跨过门槛,蛛网似的长袍高高堆在大腿上,动如舞者。在黑暗中,她的刺剑*是黑色的,右臂骨头闪着油亮金光。你对着她闭上眼睛。

“我可以保护你的,只要你问我。”第一宫的伊安忒说。

一滴微温的汗水流下你的肋骨。

“我宁愿让自己的肌腱被剥下来,一根接一根,再在我的骨头上被剔成碎片,”你说,“我宁愿被活活剥皮再裹进盐里。我宁愿让自己的消化液滴进眼睛。”

“那么我听到的是……‘也许’,”伊安忒说,“帮我一把。别这么扭捏了。”

“别在我面前装得好像你是为了照看一项投资之外的事才来的。”

伊安忒说,“我来警告你的。”

“你来警告我?”你的声音听起来既平淡又冷酷,即使对你自己来说也一样。“你现在来警告我?”

另一位宰执走近了。你没有睁开眼睛。你惊讶地听到,她嘎啦嘎啦地穿过你测量后设下的骨头,毫不畏缩地,在阴冷的粉状地毯上跪下了。你永远不会感到伊安忒的死能,但黑暗似乎让你极大的知晓了她的恐惧。你感到她前臂背面的汗毛竖起了;你听到她湿润的人类心脏的搏动声,当她缩起肩膀时,也扯动了肩胛骨。你闻到了汗水和香水的刺鼻气味:麝香,玫瑰,岩兰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