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廊里,她的死灵巫师正远远盯着通道,盯着三宫人消失的袍角:她的眉毛已经在颜料上皱出一道沟壑。吉迪恩本打算——她本打算做很多事情;但哈罗没有给吉迪恩计划的行动留下任何可乘之机,也没有提供任何她想要的答案。哈罗只是转过身,在黑布的沙沙作响中说,“跟我来。”
吉迪恩事先准备了一声**“去你的”**的礼炮,又长又响,足以杀死哈罗;但接着哈罗又说,“拜托了。”
这句**“拜托了”**说服了吉迪恩默默跟着她。吉迪恩或多或少期待着,哈罗会以“你在我的衣柜里干什么”作为开场白,然后吉迪恩可能会使劲摇晃她,直到她头上和口袋里的牙齿都嘎啦作响。哈罗霍克一次下两级台阶,楼梯踏面在慌乱中嘎吱作响,她们走下通往中庭的巨大对称楼梯:从那里开始,走过一条走廊,又走过一条,左转,走下台阶,来到训练室。哈罗无视了可以带着她们进入隐藏走廊的挂毯,无视了已被仔细搜过的宰执实验室,那也是珍梅莉死去的地方,哈罗反而推开了通往泳池的大大黑门。
一到这里,哈罗从口袋里掏出两枚肮脏的指节骨,扔了下去。两枚指节骨各弹出、展开了一具实实在在的骷髅。它们站在门前,手肘相扣,关上了门。她又撒了一把好似苍白谷粒的骨头碎片;骷髅从中升起,成形,扩张骨头,就像从碎片里冒出来似的。它们构成了围住整间房间的界线,把脊椎上的隆起压在陈旧瓷砖上,站在原地。它们肩并肩站着,就像保镖,或者可怕丑陋的随从。
哈罗转身面对吉迪恩,她的眼睛就像重力坍塌一样,又黑又无情。
“到时候了——”
哈罗深吸一口气,然后解开了长袍的扣子,袍子掉下瘦弱的肩膀,堆在脚踝周围的地板上。
“——告诉你一切。”她说。
**“喔,感谢上帝!”**吉迪恩歇斯底里地说,对自己飙升的心率深感尴尬。
“闭嘴,进泳池去。”
这太过出乎意料,吉迪恩甚至懒得发问,或者抱怨,或者犹豫。她脱下长袍和兜帽,脱掉鞋子,解下刺剑,还有固定指虎刀手套的束带。哈罗似乎准备穿着裤子和衬衫进入绿荧荧的、拍打着的波浪,所以吉迪恩心想**“喔好吧,管她呢”**,穿着衣服猛跳下去。她鲁莽地跳了进去:在她没入的时候,潮水向外迸溅,溅在泳池边缘的石头上,带着液滴与泡沫,喷涌着。水渗进她的内衣,污秽的、令人反感的感觉一下袭向了她。她溅起水花,把头钻进水下,吐出一口液体,温热如血。
考虑一会后,哈罗也进来了——漫不经心地走过泳池边缘,好似把干净的黑刀,滑进了水下。她消失在水面下,然后浮了出来,喘息着,挣扎着浮出水面,飞溅的水花毁掉了先前煞有介事的入水动作。她面对着吉迪恩,踩着水,手臂拍打着池水,直到脚尖触到池底。
“我们为啥来这儿?”
她们的声音回响着。
“第九宫有个秘密,纳夫。”哈罗说。她听起来平静、慎重、坦率,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只有我的家人知道。甚至我们也不能讨论这个秘密,除非——这是我母亲的规矩——我们浸泡在盐水池中。我们为此保留了一个仪式池,对家族里的其他人藏起来了。仪式池又冷又深,我恨透了在里面的每一刻。但我母亲已经去世了,而我现在发现——如果我真的要背叛我家人最神圣的信任——我至少有义务,完整地,保留她的规矩。”
吉迪恩眨了眨眼。
“喔妈的,”吉迪恩说,“你是认真的。就是这个。是时候了。”
“是时候了。”哈罗霍克同意道。
吉迪恩用双手拢起头发,细流流下后颈,流进浸透了的衣领。最终,她只说了一句,“为什么?”
“有很多原因。”她的死灵巫师说。她的颜料在水里融掉了;看起来就像一幅灰暗的画,画着一具融化的骷髅。“之前,我曾——打算让你知道其中一部分。一个删减版本。然后你看了我的衣柜……如果,我第一天就告诉你,我对塞普蒂默斯的肉傀儡的怀疑,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