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六宫宿舍贴满薄纸的起居室里,吉迪恩坐着,盯着一杯热气蒸腾的茶。这是她的第三杯,因加了大量奶粉进去而发灰。她一直很害怕他们在里面下药,或镇静剂,或别的什么:当她没有喝的时候,死灵巫师与骑士都抿了一口,以证明没掺什么东西,同时表情明显是在说**“白痴”**。当她在六宫人的厕所里大吐特吐时,帕拉梅德斯一直在旁边耐心等待。
现在吉迪恩坐着,既憔悴又空虚,坐在他们拉出来当成椅子的海绵床垫上。坡罗忒西拉奥斯的头立在桌子上,双眼死气沉沉。人头看起来和生前一模一样:仿佛自从与躯干分离后,就进入了某种完美的保存状态,永远保持着无趣。人头看起来生机勃勃,就像吉迪恩第一次遇到坡罗忒西拉奥斯时的样子。帕拉梅德斯正在研究颈部脊柱的白色微光,也许研究过一百万次了。
卡米拉把一杯热茶塞进吉迪恩的手里,把两柄剑绑到背上,然后消失了。这一切都发生在吉迪恩能够抗议之前,现在,她与帕拉梅德斯、她的发现还有丛集性头痛待在一起。太多事情发生了。她吞下一大口热茶,茶水在牙齿间流动,接着机械地吞咽。“她是我的。”
“你已经说过五遍了。”
“我是认真的。无论怎样——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必须让我去做。你必须。”
“吉迪恩——”
“如果她是凶手,”吉迪恩漫不经心地说,“我该做什么?”
帕拉梅德斯对脊柱的兴趣没有减少。帕拉梅德斯把眼镜从陡峭的长长鼻子上滑下来,倒立着人头,仿佛在清空一个存钱罐。他甚至用光照进了人头的鼻子、耳朵,还有可怕的颈部凸起。“我不知道,”他说,“你该做什么?”
“如果你发现卡米拉是凶手,你会做什么?”
“帮她埋尸。”帕拉梅德斯迅速地说。
“赛克斯图斯。”
“我是认真的。如果卡米拉想让某人死,”他说,“那么我决不阻止她。我能做的一切,就是看着流血事件发生,然后找个拖把。血肉相连,生死与共,就是这样。”
“今天的每个人都想告诉我‘血肉’和‘生死’的事情。”吉迪恩不高兴地说。
“这里面好像有个笑话。你确定除了人头之外没有其他东西——比如骨质,指甲,衣服?”
“我检查过了。我不是彻底的傻子,帕拉梅德斯。”
“我信任卡米拉。我信任她结束某个人生命的理由,可能符合逻辑、符合道德,甚至可能对我有利,”他说,一边将一片脆弱的眼皮滑上了眼球,“你的问题是,你怀疑哈罗会因为更小的理由杀人。”
“她没有杀四宫人或五宫人。”
“这是猜测,但我们还是别管了。”
“嗯,那么,”吉迪恩说,把空杯子放在床垫旁。“呃。你现在得到的印象是,我与她的关系比你可能猜到的——更——紧张。”(“你吓到我了。”帕拉梅德斯喃喃说。)“但这不能改变一个事实,就是从她出生起,我就认识她了。我以为自己知道她会走多远,因为我可以免费告诉你,她已经走到一些特别糟糕的地步,而且我猜她走到了比我想得还糟糕的地步,但这就是问题所在——是我,赛克斯图斯。总是我。在成长过程中,她有好多次差点杀了我,但我总是知道为什么。”
帕拉梅德斯摘下眼镜。他终于停止骚扰人头,推着桌子起身离开了;他重重坐在吉迪恩旁边的床垫上,把干瘪的膝盖抱在胸前。“行吧。为什么?”他简单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