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每一名尸兵都倒塌了,就像凯文从毛绒玩具箱里翻出来的玩具。诺娜随着她身后的僵尸一起倒下了,遭受了极其不快的经历:两个体型庞大的死人重重落在她身上,仍然沉重又死寂。
没人过来帮诺娜——大家都跑向卡米拉。诺娜根本不介意,但她也想跑向卡米拉。卡米拉已经跪坐在原地,那把剑像烤肉钎一样刺穿了她的躯干,就像只串了一块肉,而她严峻地——坚定地——稳稳握住剑柄,黑发粘在溢满汗水的脸上。冠冠凭借一个帅气的动作跌坐在卡米拉身旁,正从另一端稳住那把剑,她镇定地用裙子裹住双手再握住剑,免得把自己的手割成一段段的。她一直说,“留在我身边,卡米拉。留在我身边,”直到小卡嗓音湿润而模糊地呢喃着——
“哪也不去。”
“我来扶住你。”伊安忒·纳贝琉斯的尸体说。
尸体一下子站了起来,就像诺娜被湿海绵打醒一样,只不过是一气呵成而不是分段做到的。尸体弯下腰,上半身和下半身叠在一起。在所有士兵像玩偶一样倒下时,皮拉已经找回了她的枪;现在她双手持枪向前走,打开了保险,瞄准了伊安忒。然后她看到了一些诺娜没看到的东西。她放低枪。她说——
“你他妈真是个传奇。”
伊安忒的尸体无视了皮拉。尸体抓住刺进卡米拉体内的剑柄。卡米拉没有抬头,只是对皮拉说:“剑没刺中盆骨。把剑拔出来。”
“仍然刺伤了内脏,”伊安忒的尸体说,“你会没法行动的。”
奇怪的是,卡米拉一直侧过身说话,就好像她不能忍受看着或对这具尸体说话。她说,“我能应付。”
诺娜吓坏了——她无法移开视线——伊安忒的尸体抓住剑柄,用膝盖撑住自己,开始往后拉。
尸体拔出了剑——纤薄金属熠熠生辉——卡米拉猛地抬起下巴,又向后退去,她盯着天花板,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除了因毫无准备而呼了口气。尸体甩掉了剑——剑旋转着滑过瓷砖,一路溅出小卡的鲜血。伊安忒的尸体扯下右手套,皮拉在小卡另一侧跪下,提起了小卡的衬衫。小卡现在真是一团糟。冠冠说,“我去拿绷带,”于是小卡的身体就由皮拉和伊安忒的尸体撑着了。
卡米拉不喜欢这样。她粗暴地说,“给我空间。我经历过更糟的,”皮拉走开了,在裤子上擦擦双手,但伊安忒的尸体没有离开。尸体的双手捂在卡米拉正在渗出的伤口上,小卡的下巴垂在了胸口处。她的呼吸湿漉漉的——然后变得安静了。
伊安忒的尸体说——
“你不看着我吗,卡米拉·赫克特?”
卡米拉呢喃了一些诺娜听不见的话。尸体说,“我死了,而你背负着我。我孤注一掷,而你替我买单。你坚守信念,既是我复仇的手段,也是我荣耀的方式。而现在我已与时间拼搏,与冥河拼搏,与第一宫的伊安忒拼搏——与第一宫的伊安忒拼搏并胜过她,我希望自己再也不会与她战斗了……你现在不看着我了吗,小卡,不认识我了吗?”
卡米拉抬起下巴。她看着那张死尸的脸。她静静地说——
“是的,监守人,我永远认识你。”
他们的额头抵在一起。卡米拉伸出湿滑的手,帕拉梅德斯用伊安忒·纳贝琉斯戴着手套的冷手与之相握。因为他们两个人的手都很脏,于是发出了尴尬的吧唧声,但他们二人似乎都没注意到或者不在意。诺娜不得不移开视线。她听到帕拉梅德斯用伊安忒·纳贝琉斯的嗓音说——“皮拉,我几乎什么都做不了。我就像演戏布偶里的手。我觉得自己甚至解不开一个防域,对于小卡的流血,我他妈什么也做不了——感谢上帝,没有东西伸出来。”
小卡闭着眼睛说,“别担心我,监守人。我走走就好了。”
“是啊,谢谢你的想法,”帕拉梅德斯愉快地说,“我已经仔细考虑过要把这事加进日程里。”